“零璃你这个小杂种！小杂种！略略略······来啊，来打我！”身上穿着一身桃红色花衣棉袄的七八岁小女孩得意的带着一群孩子对着地上躺着的零璃叫嚣，时不时吐上一口唾沫。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哪里会是一群孩子的对手，哪怕零璃刚刚打架的气势十足，可是不到片刻就被揍得直不起身了。明明是同宗的孩子，本该相亲相扶，可是这儿却是不一样的。这严家本来在这边界地带也算大族，前几辈就流放到这儿，可到底家底厚，到零璃他们这辈算起来也第五辈了，用现在族长的话来说，他们严家就要翻身了，挑选出来的优秀族人也都做好准备了。零璃的舅舅本来是最有希望入士的的家族子弟，可是因为零璃她娘未婚先孕生了她，硬生生的把她舅舅也拖累了。这小女孩正是她舅舅的次女，她的亲表姐，先前因为她的缘故没少听族里人的风言风语。这前段时间因为零璃她娘意外去世，族里就把她舅舅过继到族里另一支了，还硬生生的让零璃与他们脱离的家族关系，这才有了这一幕。

零璃她舅舅这人说是亲情淡薄吧，可对着零璃她娘也是真好，不想她受一丝委屈，可是她娘一不在了，她就在他舅舅眼里不过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陌生人罢了。族里要把零落逐出族，他没有帮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她娘的坟不能进族坟，所以在附近村角处找了个地就埋了。零璃是被打着离开的，自然不可能给她任何生活的东西，可是她不过一个小娃娃，只知道娘在哪儿她在哪儿，所以这几日都是偷偷的摘几个族人种的果子果腹，天天守到她娘的坟。今日恰好碰上一群孩子来村角处玩儿，这一来二去零璃受不了别人一直骂她是没爹没娘的小杂种就和他们打上了，所以落得现在的下场。

“该不会要死了吧，完了！完了！严二爷不会事后找我们算账吧。”一个小男孩悄悄的拉了拉身旁的自家哥哥小声嘀咕。

“说什么呢，我爹才不会管她！”小女孩恶狠狠的瞪他。

“那什么我有事先回家一趟。”男孩扯出一个笑脸，说完就往回跑，他想着严二爷以前对零璃娘的维护，心头打起鼓来。严二爷这人他听自家爹娘说过无数次，学问是有的，可是性情古怪得很，他可得去偷偷报信，万一他秋后算账自己和哥哥肯定首先遭殃。

不出所料，零璃的舅舅严二爷最先听了报信后像是没有听到这回事一样，大家刚松一口气，不知道哪个多嘴的提了一句零璃娘，他脸色却突然大变，求着族里的老大夫直奔村角处去。也是去得及时，零璃的小命才捡了回来，零璃因着她舅舅在族人的帮助下在她娘的坟前搭了个简易的棚住了两天人就醒了过来。她舅舅也不和她说话，也不看她，只是偶尔坐到坟前倒上一小杯桂花酒嘴里念叨“是你爱喝的，喝吧！喝吧！喝死你！你不听偏要喝酒，这下子底下可还有这桂花酒喝！活该！你不是舍不得这死丫头吗！那就在底下好好看着，看她能不能活出个人样！”

又过了几日，零璃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好几次都想偷偷拉她舅舅的衣袖，毕竟这一两天她舅舅拿眼瞅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眼神复杂得很，可到底是看她的，她心里开始期待，是不是又可以回到原来的家了。

“你在这儿等我！”严二爷看她偷偷摸摸的样子气结，想动手打她，可对着那张长得有些像自家姐姐的脸怎么也下不了手。

零璃因为偷偷的抓了舅舅的衣角，眼睛都笑眯了，这么多天了，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笑，点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舅舅。

严二爷气得甩袖而去，再回来时，身边多了好几个人。除了一个上年纪的族人，还有一个大肚子的男人带着一对老夫妻围着零璃转了又转，最后老夫妻笑眯眯的递给大肚子男人一个钱袋子又递给严二爷一个钱袋子，就去拽零璃。

零璃人虽然小，可是看她舅舅冷漠的样子和他手上的钱袋子也好像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哭着喊娘，可是没人应她。

老夫妻满脸无奈，倒也耐心，老太太只是紧紧搂着她说“宝儿不哭，宝儿不哭，你娘她可舍不得你哭。以后你就跟着爷爷奶奶吧，至少能吃饱穿暖。宝儿不哭啰，不哭啰。"

零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去拉她舅舅，可是严二爷一看她伸过来的小手就往后退去，怕沾了脏东西一样。小孩子总是很灵敏的，大多数时候都能很好分辨出别人对自己的喜欢与不喜欢，所以哭了一阵子她就转为低低的抽泣声了，她感受着老太太的维护，不自觉的往她怀里钻了钻，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宝儿要不要吃块桂花糕。”老太太笑眯眯的捏了捏零璃的小脸，看她还揉眼睛，轻轻的抓了她的手“不要用劲儿擦，皮肤本来就嫩，哪里能这么糟蹋。”

外面驾车的老头听着里面老妻的声音，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一手拉着马车的绳一脸享受的吧嗒着烟杆儿。

“奶奶我们以后还回去看娘吗。”零璃小手握着一块桂花糕，又红了眼眶，她娘以前最爱买这个给她吃了，每次娘喝桂花酒都会给她一块桂花糕，偷偷告诉她不能和别人说她又喝酒了。

“等宝儿大了，想回去就回去看，可是我们得先学本事好好长大，你看爷爷都驾车走几天了，还没到呢，本事大了，才能一下子就到了，想见你娘就见你娘。”

“真的吗？一下子就能到？”

“当然是真的，奶奶偷偷告诉你，以前奶奶可见过的，学好了本事和仙人都差不多了，你可别告诉爷爷，更不可以告诉其他人。知道吗。”老太太看零璃亮晶晶的眼睛心情好起来。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倒霉蛋儿，我学不会的。”

“我们宝儿才不是倒霉蛋儿，我们宝儿是小福宝，只是福气到得晚一点而已，我们不着急，慢慢的，一步一步来。”

“一步一步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着急慢慢长大的意思。”

“可是我想快快长大。”

“傻宝儿，哪里能快快长大，能慢慢长大都不容易了。”老太太笑出声来，眼睛里多了一丝雾气。

“零璃就要快快长大，然后带爷爷奶奶回去看娘。”

“好好好，我们零璃宝儿就要快快长大，长大了爷爷奶奶也就放心了。”

“奶奶和爷爷长慢一些，等我长大了再一起变老。”

“哈哈哈哈····好，我和爷爷听宝儿的。”

“好吃，奶奶也吃。”零璃把桂花糕分了三小块，把小的那块塞进自己嘴巴，然后就去喂老太太。

老太太看她小心的收起另一小块，心里甜滋滋的。果然收养了小孙女是她这辈子除了自家老头子以外做过最好的决定了吧。她思绪不自觉飘到了多年前。这孩子的娘也是假小子呢，在边城来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入了她眼的孩子呢。她和老头子为了躲避族人以酿酒为生躲到这地方，只是两老口，没有子女，哪怕这地方如此偏僻，闲言碎语也多得很。那孩子偷偷来买酒，一来二去就熟了，她常常带着自己做的菜偷偷来看他们两，她也曾和老头子提过想收那孩子为干女儿，可是老头儿不同意，怕惹麻烦。所以两边都只是偷偷走着，时不时见上一面，一起吃个饭，逗个乐。他们也发现那孩子有些嗜酒，可都没当回事，毕竟他们也爱喝。可是至从前几年因为喝酒误了事，有了零璃这小丫头他们才追悔莫及。那孩子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们也不敢主动去看她们娘俩，只是从别人口中不停的听说。毕竟严家是大家族，出了这种事在边城是大新闻。直到前几日严二爷找上他们，说让他们为他姐姐赎罪，因为他们经常卖酒给他姐姐，他姐姐才出的事，他们差点气乐。还说什么六十两便把零璃这丫头卖给他们，从此再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他们不同意他就让人时不时来闹上一场，让他们安静不了。他们本来可以一走了之的，本来就孜然一身，可是到底想着那孩子心软了，想要去她坟前再看一看，当看到零璃这小丫头和那孩子有五六分像的脸时，他们还是心动了。逃了一辈子了，这一生还能活多久，可这小丫头还是个小团子呢，人生刚刚开始，在那群虎狼般的族人面前能活着怕都不易。这世间这么大，不过换个地方生活罢了，他们还是想看这小丫头长大成人吧，果然老了老了就心软了，想着或许还真能等着这小丫头给他们养老送终呢。

“宝儿，爷爷也想吃。”老头耳朵本来就灵，忍不住打趣。

“零璃给爷爷留着的。”零璃爬到车门处往外大声说。

“好了，坐好，路上不平稳。”老太太一把把零璃抓回去，有些好笑。

老头驾车又赶了七八日的路程才到一个县城，把马车卖掉换成了牛车，然后拿着“朋友”的介绍信去了县衙改了户籍，这才慢慢载着零璃他们往一个小镇去，最后打听着在离镇子不远处的村子落下脚来。

村长因着县上的介绍信对老头他们格外热情，拿了银子就划了一处空置的宅子给他们，还附带划了房子周围一圈的地给他们。然后趁天还没黑立马去镇上给办了手续。这样一家三口算是安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