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语奇吩咐说：“去买两只羊，把羊宰了，羊血浇在棺木上，羊头供上，这次的宴席就吃羊肉吧。”

朱雨瘪着嘴，扯着朱语奇的衣袖：“不是在说怎么救我的命吗？怎么说起来吃席来了！”

朱语奇笑笑：“我就是在救你的命啊，古代打了胜仗或者鼓舞士气，就会杀羊吃肉，膻味很重的羊肉能可以让士兵在寒冷的夜晚保持温暖，羊血能驱赶邪灵。”

“它生前既然是我们的老祖，就不使用激烈的手法驱逐它了，杀两只羊，吓吓它，让它老实本分地入土为安就行了。”

朱爷爷闻言也眉头一松：“那现在就去看看哪家有羊，去买两只。”

羊很快就拉来了。

众人围着两只瑟瑟发抖的山羊，七嘴八舌兴奋地讨论。

“怎么现在想起来宰羊啊？菜不够吗？”

“前几天怎么不宰，现在有的忙了！”

“大夏天的吃羊肉，别上火呀。”

“行了行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宰羊也快得很！”

虽然现在的人们对鬼怪之事接受良好，也时不时就烧香拜佛，但是家里闹鬼，说出去难免不好听，也怕村子里传出些流言蜚语影响名誉，所以朱家人没有说闹鬼的事，只是请村里人帮忙宰羊。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杀大的山羊。

朱雨拉着朱语奇凑过去看热闹。

山羊好像已经知道要被宰杀的命运了，两条腿抖个不停，在被人抓住角的时候，山羊拼命挣扎，发出孩童哭喊一般的惨叫。

大山羊有好几十斤，跳起来摁不住，有人拿来一根绳子：“把角捆住！拉住绳子就好办了！”

“咦，角那么滑！绳子粗了，绑不住的！”

拿绳子的人坚持捆角，最后还是捆住了。

山羊一放开就想跑，它的双角已经被牢牢捆住，一拉绳子它就一个趔趄就拽回来。

先前的人笑道：“看这不是捆住了吗？”

众人合力将山羊扳倒在一张石桌上，健壮的男人分别按住它的四脚和双角，它被固定在石桌上任人宰割，只能拼命地挣扎嚎叫。

一把锋利的屠宰刀捅进了羊的喉咙，顿时鲜血如注，喷洒在石桌和屠夫的衣服上。

“快！拿盆来接血！不然浪费了！”

旁边一个大妈递过来一个亮晃晃的锡盆。

血顺着屠宰刀流进盆里。

一个老人在一旁指点着：“刀出来一点，血就流得快了！”

持刀者闻言把刀微微抽出了一点，血果然流得快了。

人们对着老人称赞道：“还是老人家有经验！”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只山羊的肥瘦，小孩子咯咯咯笑成一团。

山羊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和刀刺的疼痛，嘴巴张得大大的，舌头伸出来老长，它痛苦地惨叫着，凄厉嘶哑的声音像人的痛哭。

“把它的嘴合上，它就不叫了。”

一个中年人上去，紧紧捏住了它的嘴，哀嚎声消失了，只有山羊还在抽搐着。

山羊很快就不动了，血也不流了。

杀羊的人招呼朱语奇哥俩：“把羊血端回去，接点开水来。”

朱语奇端着锡盆，里面的羊血是艳红色的，这是生命流失的颜色，羊血表面浮着一层血沫子，盆边上满是血渍，他不小心蹭上了一点血在手上，他捻了捻手指，心里有点不忍，随即又平静下来。

朱雨回头看了被宰杀的山羊一眼，已经被放在大盆里准备刮毛了，小的山羊被栓在不远处，它最开始还和大山羊一起叫，后来就安静了，大山羊被宰杀塞在盆里，小山羊在一边站着，看得愣愣的。

朱语奇把羊血端回去后，和朱雨被赶在锅灶旁烧水。

朱雨添够了柴，跑出去看他们宰羊。

羊已经刮好了毛挂在铁架上，“哧”地一声一声，喷火器喷出金蓝色的火焰，被火焰舔舐过的地方变成了姜黄色。

朱雨凑过去看山羊，两只山羊被杀时一直没有闭眼，那微微睁大的竖瞳印在朱雨眼中，让他想起来昨天晚上的活尸，他感到有些害怕。

他双手合十，悄悄叨叨：“求求山羊大哥，保佑小弟度过难关，小弟一定会给两位大哥烧纸的。”

朱语奇转身没看见堂弟，一抬眼就看到他在对着羊叨咕。

……该不该告诉他羊用不着纸钱？

呃……还是算了。

朱语奇瞅着堂弟哆哆嗦嗦的样子，决定给他找点事做，“小雨，过来！”

他赶紧溜过去：“咋了哥？”

“你去找爷爷拿符纸，我给你画两张符。”

符纸拿来了，朱语奇画了一张平安符和一张驱邪符，吹干了递给朱雨：“放在衣服里，藏好了。”

朱雨小心翼翼地把符纸藏进口袋：“就两张啊？能挡住老祖诈尸不？”

朱语奇白了他一眼：“你当画符很容易啊？给你两张就不错了。还有，我再说一次，它不会诈尸的。而且……”

他悄悄咪咪地凑在朱雨耳边说：“就只有你一个人有符。”

朱雨感动极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他哥一脸同情的样子：“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倒霉啊。哈哈。”

朱雨：“……”

白感动了。

羊头被带进灵堂，朱语奇拉着瑟缩的朱雨走了进来，朱爷爷等人站在屋里。

他们一进来，门就关上了，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窗帘“呲溜”拉上，隔绝了外面的热闹，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白色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微光一圈一圈地在地板上打转。

朱雨跪在稻草上，其他人围绕在棺材周围，朱爷爷拿出一块画满符的红布盖在棺木上，红布已经浸满了羊血。

朱语奇神态自若地端着一碗符水，围着棺材转圈，指尖轻点，充满灵力的符水洒满了狭小的房间。

看着大家如临大敌的样子，朱雨也很紧张，忍不住屏住呼吸，手心里也冒出了些冷汗。

他心里默念：救命救命，菩萨显灵，救我小命！

一碗符水都要撒完了，依然没什么动静。

应该没事了吧？

大家稍稍放松，悄悄松了一下紧绷的脊骨。

朱语奇看着微晃的棺木，皱了一下眉，低喝一声：“别掉以轻心！”

众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变故顿生。

粘稠灰暗的雾气从角落袭来，血水越流越快，滴答滴答的声音响的越来越密集，塑料布承受不了这么多的血水，不禁摇晃起来，有些血水从塑料布里溅出来，落在地上。

朱语奇双手结印，灵气冲向弥漫的死气，死死压制住挣扎的死气，迅速将其吞噬。

一缕魂魄从棺木上挣脱出，迟疑了一下辨别方向，飞快地向朱雨弹去。

朱语奇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它，用灵力紧紧地禁锢在手中：“哼！还贼心不死！”

朱爷爷什么也看不见，但知道朱语奇这是拿住了鬼魂，忙凑过来：“别弄死了！哎呦！不管怎么说，它是的你祖宗啊！手下留情啊！”

朱语奇点头表示没问题，把手转了个方向，防止鬼魂的死气冲撞到老人家。

朱语奇感受着鬼魂拼命地扭动，冷笑道：“死人还想活？做什么白日大梦？再不识好歹我就让你灰飞烟灭！”

朱爷爷努力凑近劝说道：“爹呀，你还是老实点吧，现在享不了福，下辈子再享也不迟啊！”

屋里骤然冷下来，阴魂无声地表达不满和愤怒。

朱雨冻的一抖。

朱语奇一挥手，温度又恢复了正常。

灵气聚集，他下了点狠手，鬼魂被灵力灼伤，抖了一下，畏缩起来。

“我劝你积阴德，下辈子还可以投个好胎，再享享福，要是你不识相，我现在就碾死你！”

鬼魂发出暗色的光芒示弱。

在把它放回原处之前，他下了一个咒印，如果它再作怪，就直接摧毁它。

朱语奇一把把它塞回去，吩咐道：“把羊头放在桌案上供一下，小雨去烧点香纸。”

仄逼的屋子飘着香烛的味道，朱爷爷和朱雨跪在遗像前烧纸钱，一支小木棍拨弄着让纸钱燃烧得更快。

火光跳跃着，映照在这一老一少的脸上，盆里的火焰渐渐熄灭。

朱雨站起来抖抖衣服上的草屑，和堂哥走出门，他捂着嘴，轻声问：“哥，解决了？我看那些黑气躲进棺材不见了。”

能看见鬼气？

朱语奇有些惊讶，随之一笑：“嗯，今天晚上你可以安心睡好觉了，还有，你说不定也有做抓鬼师的天赋呢。”

朱雨大喜，笑得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真的吗？哈哈哈，看来我是个天才呀！”

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才逃过一劫。

朱语奇无奈地摇摇头，扯着这个不着调的弟弟去给煮饭大妈们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