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长满意的看着灌阿离开，人性本恶，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的权威面前那无助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赶紧收拾完。”

“诺，百夫长。”

百夫长满意的审视了一圈后就要离开。

“站住！”

百夫长还以为是灌阿不死心，又跑了回来，而且对自己毫无敬意，怒火腾的一下便起来了。

“你这个垃圾，怎么还敢跑回来，你...你。”

“怎么，不认得我了吗？”

“灌...灌...”

来者正是灌婴，他嘴上说着要让灌阿独立面对困难，但是他这个当爹的又怎么能完全放心的下，所以灌婴实际上并没有走远。

灌婴瞥了一眼还站在一边的小兵。

“退下。”

“诺”

百夫长识趣的支开了小兵。

“灌将军，您，您怎么来了？”

“赵彪，我是来看你啊。”

“在下何德何能，得灌将军记挂。”

“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灌婴得神色陡然变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这个百夫长赵彪。

大夏天里，赵彪却顿时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身上的汗毛层层竖立起来。

“我...将...”

赵彪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认识，那只是个逃荒的饥民而已，何劳大将军如此大动肝火。”

“蠢货，你可知道那是我儿子。”

灌婴厉声呵斥道。

此言如晴天霹雳一般，赵彪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那个看上去像是逃荒一样的饥民，竟然是曾经的大将军灌婴的儿子。

自己真是瞎了狗眼，竟然没有能认出来灌婴的儿子，还当是一个普通的饥民。

赵彪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

赵彪当初便是在灌婴军中起步的，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兵，后来汉军投楚后便被安排到这临江国下面，一步一步的努力才爬到了百夫长的位置上。

而灌婴，十年前便是汉国的大将军，和他的地位天差地别。

现在一晃十年过去了，虽然灌婴早就不在军中，但是楚军中有不少的将军都是灌婴曾经的部下或者过死的兄弟，想捏死自己这只蚂蚁，甚至都不用灌婴自己开口。

“大将军，赵彪知错了，望大将军宽宥。”

赵彪一下子痛哭流涕，一把泪一把鼻涕的跪在灌婴的面前。

“看来，你还是懂事的，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点事。”

“什么，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就算是死我也没有二话。”

“要你死干甚，死了还怎么给我做事？”

“是是是，大将军说得对。”

赵彪听闻灌婴并不想因此而报复他，一下子眼里放光，恨不得马上就替灌婴把事办了。

“把我儿子招收到军队里，现在，立刻。”

“是，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那么着急干嘛，我还有要求。”

“您说。”

“不要让我的儿子感受到他的特殊，并且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和我的关系，另外要把他送去最艰苦的地方，明白了吗？”

赵彪抬起头来，他非常的不理解，一般的父亲都会安排自己的孩子去军队里远离战场上的肥缺，不是后勤便是指挥，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用拼死拼活的。

这军队打仗可不是小孩过家家，是真刀真枪的，是见血死人的。

“可，为什么？”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活得时间最久吗？”

“请大将军赐教。”

“好奇心没那么重的人。”

灌婴最后这句话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听在赵彪的耳朵里，就像是听到了对自己催命的声音一样。

“是，小人明白了。”

灌婴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

赵彪看灌婴走远，抖动不停的双腿才终于能够控制了，他这才慢慢起身。

“李二狗，给我过来。”

赵彪咬牙切齿的大声喊道。

刚才的那个小兵连忙赶了过来。

“百夫长，您有什么吩咐。”

“啪”

赵彪一巴掌便扇在了李二狗的脸上，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瞎了你的狗眼，赶快去把刚才要报名参军的那个小爷给我请回来。”

李二狗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左脸，一脸震惊和疑惑的看着自己的长官。

“百夫长，这，这您也是同意了的啊，现在又是为何啊？”

“啪”

赵彪又是一巴掌扇在了李二狗的另外一边脸上，刚刚想要站起身回话的李二狗再次被打飞在地上。

“妈的，还他妈敢顶嘴，都怪你，没看出来...”

赵彪刚要说没看出来那个人是灌婴大将军的儿子，但是他转而想起灌婴说过的话。

赵彪浑身就是一哆嗦，差点又无意中惹到这个神仙，幸亏自己机灵。

“没...没看出来咱们的征兵要求还差一个人吗？”

“快去，把那个人给我找回来。”

“诺。”

李二狗不堪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他两侧的脸颊都被扇的红肿了起来。

“妈的，晚上回去，那帮子人肯定又得笑话我。”

“这百夫长也是，找谁不好，不就是差一个人吗，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不就得了。

“还非得还要找刚才的那个人，这让我上哪去找啊，他后悔刚才连那个人的名字都没问了。”

李二狗突然想到百夫长在骂那个人离开的时候，让他去城西的一处施粥棚。

“看那个人那么寒酸，不会真的去那个地方了吧。”

“只能试试看了。”

灌阿现在正在城西的施粥棚那里，不过却不是真的去求人施一碗粥，父亲灌婴留给他的铜钱和马蹄金，就算是用半年都会有剩余。

他现在只是闲来无事，想去看一看楚国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

这一看，触目惊心，这一看，灌阿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百夫长会把自己当做是逃荒的饥民了。

在这附近讨粥的人个个面黄肌瘦，走路都有气无力的，站都难以站稳。并且双目无神，对生活不抱任何希望，只有在去取粥的时候才能少见的眼中放光。

但是刚才灌阿在城市中见到的人基本上都穿着体面，面色红润泛光，那个百夫长的身材更是略显臃肿。

自己因为小时候身体经常不好，所以身材纤细，再加上穿着普通，很容易让人和那些饥民联系在一起。

不过因为灌阿一直从父亲那里习武的原因，虽然身材纤细，但是身子硬朗，一点也不比那些看上去的壮汉体力力量差。

连年的战争，使得楚国的底层百姓经常流离失所，沦为难民，但是显然楚国贵族们的精力并不在这些上面，能够给他们施一碗粥便已经施仁至义尽了。

“可耻。”

灌阿狠狠地吐出这个词语甩在地上，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改变这一切，让国家治下的百姓真正的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吃一顿没下顿的。

“如果我也是贵族就好了。”

灌阿轻叹了口气。

在这个讲究礼法的时代，出身便决定了一切。

灌阿小时候还是看过不少书的，所以才会有如此认识。

因为灌婴没有当军官，他的收入只是勉强靠着田园生活得来的钱，再加上些早年当将军时候攒下来的钱。

但即使这样，他都基本上会把省下来的钱用来买各种典籍来给灌阿看。

虽然灌婴自己看过的书不多，也没有多少看书的习惯，但是他显然不想让灌阿也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如此成长。

突然，在施粥棚那里传出吵闹的声音。

“大爷，我这两个孩子呢，多施给我一碗粥吧。”

“这么小的孩子能喝多少，我给你盛了满满一碗还不够啊，别人我能给一半就不错了。”

“快走吧，后边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那个母亲还想着争辩两句，可是他最终只是蠕动了两下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那个母亲失落的离开施粥棚，靠在路边，把一碗粥喂给了两个半大的孩子。

两个孩子应该是饿了很久了，争抢着碗，一人把着一边喝完了粥。

喝完以后，母亲才缓缓地拿起碗，贪婪的舔舐着空碗内剩下的几粒米，直到干干净净。

这一切，灌阿都看在眼里。

“终于找到你了。”

“快跟我走。”

灌阿一脸疑惑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看见之前赶走自己的那名士兵面容不善的对自己说道。

“找我，做什么？”

“不是你要当兵的嘛。”

“哦，好像是哦。”

“这么老远，为什么来找我啊，这大街上到处都是愿意当兵的人啊，你找谁不行啊。”

“哎，你别给脸不要脸，百夫长的命令可是让我来找你。”

“你确定百夫长的命令是让你来找我？”

“是，没错。”

灌阿的眼珠咕噜一转，一下子好像猜到了什么，马上一计便上了心头。

“那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还敢提要求？给你施舍一个当兵的名额，你还不知道感激？”

“什么要求？”李二狗咬牙切齿的说道。

“给我买一个烧饼。”

“什么？你小子也太狂了，要不是因为征兵名单上还缺一个人，这好机会能轮到你？竟然还想让老子掏钱给你买烧饼？”

“那要不你再找另外一个人回去？”

“你愿意当兵吗？”灌阿朝着旁边的随便一个人问了一句。

“愿意，愿意。”

这当兵是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最好的工作了，不但不会饿肚子，甚至还有可能立下战功获得晋升，实现阶级跨越。

只不过，这些饥民一般来说根本达不到兵员征收的要求，只有临战之时需要使用炮灰的情况下，才会征用他们。

他们这些人，又岂知那战火无情，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妈的，你小子别狂。你，跟我走。”

李二狗一气之下真的带着旁边的那个人回去了，灌阿则悠然自得的坐在原地，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