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第五板的时候，芸姨娘才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赶来。

芸姨娘比容乐预计的时间来得快，她以为芸姨娘要等她板子打完了再来看看能不能给她收尸呢。

芸姨娘原本是侯爷书房中的洒扫丫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趁侯爷醉酒爬上了侯爷的床，第一胎，生得就是付容乐。

那时芸娘还不算姨娘，顶多算个通房，满心期待着想要凭着一个儿子被抬成姨娘，可是付容乐的出生打破了她的幻想，所以她对付容乐喜欢不起来，时常恨付容乐怎么不是个男儿身，非打即骂的。

但是再不转运的人，也有转运的时候，付容乐被赶去偏院的头一个年头，芸娘就生了十一公子，被抬成了姨娘。

今晨容乐去后厨拿东西的时候，路过了芸娘所在的院子，她看到装扮得宛如仙子的芸娘，正被丫鬟簇拥着，在梅树下采花露。

当时容乐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恍如隔世。

上次见到芸娘，是前世，芸娘带着十一来将军府找她，那时的芸娘已经不复昔年的容貌，身上衣衫陈旧，枯黄的长发也只一根木簪别着，而她坐在将军府的大堂上，穿着汴京最好的绸缎，气势威压，她听见芸娘用不再婉转动听的声音道：“乐儿，你看你能不能找大将军，帮你弟弟小十一谋个轻松点的官职，你们可是亲姐弟，血浓于水呀。”

今晨又是时过境迁，回到原点。

芸娘也看到了不远处提着篮子，瘦瘦弱弱的付容乐，但是芸娘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别过脸，笑问一旁的丫鬟，这会子采集的梅露可够侯爷吃一盏茶了。

一旁的小丫鬟正要回答时，容乐一步步走过来了，旁边的丫鬟是不敢拦的，因为她们觉得这九小姐……有点凶，气势不太一样了。

然后，容乐就一下子抱住了芸娘，芸娘猝不及防的要把她拉下身去，正怕付容乐把她身上的新衣服弄脏，就听见付容乐悄声道：“芸姨娘，我刚刚去后厨私拿了好多东西，假设你没来救我，若是我被罚死了，我就化成厉鬼，杀了你的小十一，若是我没死，那我就毒死你的小十一，反正，我知道你房中的胭脂盒里，藏了鹤顶红。你若来救我，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芸娘的表情如遭雷击，她胭脂盒里的鹤顶红，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的，难道是这小丫头在她房中买通了人？不可能，这丫头连月钱都没有几个。她的确对付容乐有亏欠，付容乐恨她是应该，死人没什么可怕的。可那丫头命硬，小时候又打又摔的，都活过来了。若那丫头没死，如果真的是对小十一不利，她的一切可就全毁了，她不敢赌。

容乐的话，折磨了芸娘一整个上午，芸娘吩咐人一直看着容乐院中的动静，直到来人报说容乐被朱妈妈拉去刑罚院，她才明白容乐是真要求救。

容乐看着急急忙忙赶来的芸娘，嘴角牵出一个笑，她赌对了。

芸娘着人扶起付容乐，冲朱妈妈冷冷道：“朱妈妈，竟是不知，您还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这侯府怕是您比主子还大上几分了？”

既是芸娘亲自来了，朱妈妈等人便不敢再造次了，这段时间，侯爷可是接连半个月都歇在了芸娘所在的荷风院。

朱妈妈讪讪地，躬身道：“回芸姨娘的话，是奴婢的不是，确是九小姐私拿了后厨材料，其中私拿的老母鸡还是专门给侯爷和夫人做午膳的。”

芸娘冷哧一声，喝道：“大胆！侯爷和夫人是再和善不过的人了，断不会为了一只鸡一只鸭的，和自己的亲生女儿计较，你这样说得，好似那侯爷和夫人是蛇蝎心肠，一只鸡一只鸭的，就能抵了侯爷的亲血脉不成！？”

朱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

芸姨娘这些年在这府中也是生生练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得宠如此之久。

见朱妈妈退让，芸姨娘也就退让一步，给了一个台阶：“朱妈妈，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不是我不敬您，是您实在不能这样妄自恶意揣测侯爷和夫人，等会儿我让丫鬟给您一锭银子，您去重新采买，填了这账，也不用去糟污了侯爷和夫人的眼，您看可行？”

朱妈妈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言语。

……

西北角偏院。

容乐养伤的第三天。

夫人身边的刘妈妈来传话，让容乐去前院见夫人时，容乐正趴在床上，翘着脚丫子看话本。

八婆连忙把她揪了起来梳洗打扮。

衣衫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府里统一做的，本来这会儿穿在容乐身上有些短了，但是八婆手巧，在裙摆处截了一截布料，补长了袖口。

容乐将还算拿得出手的衣服一穿，顿时高挑精神了不少。

去往主院的路上，八婆一路忧心忡忡的絮叨：“九小姐，待会儿可不要像上次那样咄咄逼人了，夫人可不是像那朱婆子般好糊弄的，咱就安安生生的在院子里过下去，等你及笄了，侯爷会给你选个好夫婿的。”

容乐左耳进右耳出，频频点头安八婆的心。

……

这面见夫人的机会，还是三天前，她对芸姨娘提的。

三天前，将被打了板子的容乐送回偏院躺下后，芸姨娘屏退了所有下人，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付容乐，我不管你要作什么妖，你要是敢害小十一，我定杀了你。”

付容乐趴在床沿上，那五板子实打实得让她整个后背都麻了，这会儿听到芸姨娘的威胁，脑子也麻麻的，但是她清楚自己的目的：“姨娘，我不要什么，就是想见夫人一面。”

芸姨娘嘴角勾起冷冷地笑：“有事所求，不来求我这个亲娘，却是去找侯府夫人撑腰，你是想当着侯府的面打我的脸？”

付容乐额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回了芸姨娘一个笑，说：“您脑子还挺清楚的，估计能在侯府长命百岁。”

芸姨娘气得拂袖而去，到了门口，芸姨娘脚步顿住，说：“我帮你去见夫人，往后，别再用小十一威胁我了。”

良久，付容乐才一头歪在枕上，望着灰扑扑的帐顶，道了声：“好。”

吧嗒一声，芸姨娘开门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