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无情，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生离死别。

这场战斗虽然是以骁北营三千骑击败万余鲜卑大军而告终，但就算是在李墨的率领下骁北营也并非是不死之躯。

骁北营虽然是胜利的一方但自身亦有伤亡，与鲜卑相比只是伤亡的多寡而已。

骁北营在后退的路上凡是遇到那些还未死透的鲜卑人，军士们都会毫不犹豫的补上一枪将对方彻底杀死。

一路上军士们也未忘记收集死去敌人留下的短弓以及一些装备。

沿着追击的路回去时一路上不止有鲜卑人的尸体，零星间也有一具具战友的尸体。每当找到一具战友的尸体，骁北营便会拉过收拢的战马将战友绑上马背。

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死去将士们的选择，但客死他乡并不是他们所想。就算不能带着战友的全尸将其带回家乡埋葬，也要将遗体焚化后的骨灰送回去，给他们的亲朋好友留有一些念想。

在恢复了些体力后铁骑营也加入了打扫战场的行列。

因为这里距离天门关实在太近，鲜卑随时可能再次派军前来报复，骁北营铁骑营都不敢停留过久。

还好战场周围还有许多存活的战马，将战马收拢用来驮着尸体解决了一些困境。

不管是敌人的还是己方受伤的战马，还有行动能力但行动缓慢的都被李墨下令放生，但能不能幸运的活下去就看这些战马的命了。

至于那些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离死不远的，李墨则下令将它们杀死，也算是让它们少受些痛苦了。

杀鲜卑人留下的伤马时，骁北营的军士没有太多的动容。可当轮到杀己方重伤的战马时，每一个将士都流露了不舍，毕竟将士们对战马比自己还好，将这些战马比作战友没有丝毫的不妥。

当轮到杀死这些战马时，将士们都不敢面对战马的眼睛，一个个只能蒙上战马的眼睛后再将其杀死。

李墨胯下有些灵性的黑风看到这一幕也流露出了悲伤的情绪，四蹄有些焦躁的刨着地面。

最终忍不住黑风，终于还是发出了一阵阵悲鸣声。

随着黑风发出悲鸣的声音，周围的战马也纷纷附和一个个都流露出了悲伤的情绪。在这一刻战马流露出来的情绪，并不比将士们少。

但.... ...

不管任何东西都会迎来落幕，为了活着的也为了死去的。

在快速的打扫完战场后，骁北营与铁骑营便一同南下了。

骁北营与铁骑营相加在一起应该有六千骑，但在归途时却有接近七千骑，可那马背上的人却仅仅只是四千出头。

胜利的喜悦与失去战友的悲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法描述无法言表的感觉。

也是南下的途中，李墨才从李大郎口中知道骁北营准确的死伤人数。

战死三百九十九人！

重伤及濒死五十一人！

剩余的几乎全员都有轻伤，但好在不危及性命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听完这些信息后李墨知道，那重伤的五十一人能活下的来也许都不会有一半。就算勉强活下来也再也没有可能上战场打仗了，更有甚者恐怕连生活都会无法自理。

李墨虽然依旧一脸严肃，但不难看出他的眼神中亦有悲伤。

将心中的情绪压下，李墨对李大郎说道：“这些重伤以及死去将士们的抚恤金一分都不能少，军需处没钱就从咱们骁北营这些年攒下的家当里出。在送将士们的骨灰回到家乡时，告诉他们的亲人，若谁敢欺负压迫他们来找我们骁北营，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也要他死。”

当李墨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几人眼神中都充满了杀意。骁北营所有的将士早已亲如手足，那些死去将士们的亲人就由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来守护。

骁北营的凝聚力在整个定州军中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够比拟。

曾有一地方豪族欺压死去的将士遗孀，三天后的一个夜晚整个豪族乌堡血流成河，一夜之间被灭尽满门，连族中的鸡狗牛羊也一个不留。

那乌堡的**便是那豪族全员的头颅，因为那地方豪族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当地官府并未查到骁北营头上。

当地官府因为找不到凶手，只得将屎盆子扣到附近马匪的头上，那支马匪最后还由骁北营剿灭的... ....

正是因为这样骁北营里的所有人都有无与伦比的归属感，才敢拼敢杀丝毫不惧死亡。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死了，活着的那些兄弟也会照护好自己的家人。

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士气高昂。

李墨曾对骁北营所有人都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其他人，一种是我骁北营的人。

犯我骁北营者，必报之杀之。

... ...

时间总是飞逝。

在傍晚之前大军终于重新回到了丹河南岸。

当李墨率军重新回到此地时，见到了另一支部队是鸾字营。

之所以叫鸾字营是因为他们的统帅是一名女将，而这名女将名叫李青鸾。

李青鸾是定州军主将李存道的孙女，也是李家后辈中唯一一个从军之人其余的皆在京城。虽然是李老将军的孙女，但李青鸾在军中并未得到什么特殊的照护。

与李墨一样李青鸾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当看着这般模样的骁北营与铁骑营时李青鸾有些惊讶，只见她拍马来到李墨与李大彪身前。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是？”

面对疑问李墨并未回答，因为他知道也不多具体发生了什么就更是不知道了，比如天门关是怎么被攻破。

李大彪便开口讲述起了缘由；“于昨日深夜鲜卑杀入了天门关，我们铁骑营与天门关守军厮杀了许久也未能挽回局面，毕竟鲜卑杀入关内后城门也随即失守了。他们就像潮水一般我们败了，天门关皆是步兵见逃脱无望便主动为铁骑营断后。

但鲜卑反应的速度很快马上就派出了追兵，也怨我李大彪以为已经逃脱又舍不得军中的那些装备，导致拖慢了速度这才被追上。”

指了指李墨李大彪才继续说道：“要不是骁北营来的及时，恐怕我铁骑营早已全军覆没了。”

“天门关失守了？”浑身英气的李青鸾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敢相信。

毕竟天门关代表着什么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一旦鲜卑大军越过了天门关，定州北部诸郡就再也没有什么险峻的地势能阻挡他们了。

李青鸾不敢怠慢当即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会立即派人向主将汇报。”

互行一礼后李青鸾当即离开，前去派人通知后方正在赶来的定州军主力。

而李墨所率的骁北营以及李大彪所率的铁骑营，在经历大战后也早已疲乏。但两营都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安排将士们休息。

当光明被吞没，夜幕彻底降临。

在丹河南岸的营寨外，一团团火焰升起。

骁北营与铁骑营正在焚化死去战友的尸体。

骁北营全员只要活着还能动的，全部到齐没有一个人缺席包括李墨。

通红的火焰映射在众人的脸上，本应该炽热却显得异常忧伤。

一种名为悲伤的气氛在众人之间凝聚，李墨亦不能免俗。

当情绪凝聚到了极致时需要的是发泄... ...

只见身为校尉的李墨举起右手放至胸前，站直了身子行军礼，声音铿锵有力：“安心上路！安！心！上！路！”

此时李墨的脸庞不再是平时的面瘫，因为在这一刻他可以释放平时一直被压制的人性。李墨的声音高亢脖颈上青筋暴起，眼中布满了血丝面目有些狰狞。

“安心上路！”

“安心上路！”

一阵阵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的呐喊着。他们说的安心上路这四个字是一个承诺，是一个只要活着不管刀山火海都要遵守的承诺。

营寨外一团团的火焰从入夜一直到了凌晨才缓缓熄灭，为了活着的人也为了死去的人，将士们带着这种情绪强逼着自己入睡。

战争还未远去！

深夜的大帐内灯光仍未熄灭，李墨，唐骁，李大彪，李青鸾聚在一起。

四个人围绕着桌上的地图，依旧是唐骁率先开口。“天门关距离此地仅有七十余里。若不出所料的话，今天围困铁骑营的不但是追兵也是鲜卑大军的先锋。”

“的确。”李大彪率先赞同了这个观点：“当时我们铁骑营已经是残兵败将，就算要全歼铁骑营也没有必要派出如此之多人马。”

沉思了片刻后唐骁方才接话道：“我们今日方才击溃了鲜卑大军的先锋，但如果鲜卑主将连夜派出人马的话，明日清晨前一定能抵达。”

一旁的李青鸾自然明白唐骁的顾忌，当即保证道：“你们两营今日刚经历过大战，将士们已经很是疲惫就安心休息吧。我从鸾字营调集了一个庶的兵力北上十里巡防，就算敌军连夜赶来我们也足够的时间准备。”

“那就多谢青鸾校尉了。”对于李青鸾的安排众人都没有什么意外，但李大彪还非常感激。毕竟铁骑营连番受创，其战斗力等各方面已经大不如前，短时间内也很难恢复过来。

巡防的问题敲定后，唐骁又抛出了另一个难题。

“现在还有另一个难题。鲜卑大军扣关南下是绝不会止步于天门关的，若是明日清晨之前没有派先锋前来的话，就肯定是全军一同南下了，到时我们该如何？”

“这... ...”

李青鸾与李大彪也陷入两难。若是鲜卑主力抵达丹河，就他们这些人怎么挡？就算鸾字营与骁北营都还有战斗力，但加起来也只有鲜卑大军的二十分之一而已。

就算再加上驻守此地的一个卫，以及损失惨重的铁骑营也不足鲜卑大军的十分之一。

先不说战斗力，光兵力上的碾压就已经令人绝望了。

与李青鸾李大彪陷入困顿不同，唐骁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但他的身份不好说得让李墨来说。

“明日清晨，南撤。”一直不语的李墨发话了，而且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

“撤？往哪撤？”李青鸾很是疑惑的问道：“若是我们撤了，后方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

“青鸾校尉稍安勿躁。”唐骁出声圆场道：“让李墨把话说完可好？”

有了唐骁的安抚，李青鸾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扫视了三人一眼后李墨方才出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