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久我已经记不得了。

皇帝换了好几个。连国号都改了两次。

我来到了江陵。

这个江南大城让我很舒服。

杨柳依依，清风徐来。

我在城里找了一个诊摊，就在城里最大的药铺对面。诊金极低，患者就去对面的药铺取药。后来药铺掌柜觉得有利可图，就在药铺大堂给了我一个位置，每月付我一点聘金。同时他也答应我，不加收患者诊金，还会打折。

就这样，我在这里做了三年。

准备离开的那天，掌柜再三挽留。可是我没办法再留。于是他把我介绍到洛阳他兄弟的药铺，我也答应下来。到时再看吧。

洛阳也是大城，我并不是很喜欢这里的食物。

可一是为了应约，二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牡丹，去看看也无所谓。

反正对于我来说，总是三年一个地方，也没事。

洛阳的掌柜跟江陵的掌柜是兄弟。

我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同样的，掌柜安排了我的位置。只是和他哥哥不同，他给了我一个单间，这样很多不愿透露过多的患者可以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接受诊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7，

当我刚刚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一本杂记的时候，掌柜来了。

太守的夫人难产。请我火速前往。

马车在门口候着，药箱都准备好了。

医者仁心。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病人，我都得去。

太守府在城北，医馆在城南。马夫选了最快的路径，一路疾驰。

好在是二更天，路上几乎没有人。

当我赶到的时候，太守府里一片慌乱。十几个稳婆跪着绑在夫人房间门外，刀枪林立。一片肃杀之气。

太守这时的表情跟当面的铁匠老张一模一样。满脸通红。只是少了一些鼻涕眼泪。

胎儿过大，至少有九斤，胎位不正，同样的脐带绕颈。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剖宫引产。

常年的养尊处优，让太守夫人身宽体胖，难度很大。

我诊后向太守说明了实情。

当时太守就跪下了。

“先生！我四房姨太均未有生育，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只有发妻怀的身孕，我已经五十有三，如果这次不行，恐今生难以有后。愧对祖宗啊。”

我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救，恐今日也难逃跟门口稳婆一样的境地。且眼睁睁看着夫人丧命我也于心不忍。

救，太守绝非铁匠，必然知道我有此能力，恐日后免不得麻烦。

掌柜也在一旁劝我，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还不时给我使眼色，让我看向门口跪绑的稳婆们。

也罢。那就只好当着众人用上一次，再用内力解释，只盼太守慌乱之中无暇判断，明日一早速速离去吧。

8，

“大人，家中是否有牲畜？”

太守被我一问，愣了一下。管家赶紧把话接过去：“有有有，府里有养猪牛羊，都有。”

“好，那请管家速牵一头猪来，要活的。”

“可是大夫，这生孩子事大，要那畜生作甚？”太守不解。

“要救夫人，我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只有活猪身上有。”

“管家！还不快去！！！”

“不知大夫需要猪哪个部分？屠夫我也叫来了。”

“我自己来吧。我先用内力震死这头猪，你就直接把猪心取出，切记不可损了心头血。”

脱去手套，两手按住猪头，口中念叨，猪应声倒地。

屠夫手起，只三两下便将猪心取出。

我喝退左右，独自一人进入房间。

两个时辰之后，母子平安。下人们听见我召唤，赶紧进来帮忙伺候。

走出房间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人，恭喜，是个儿子。”我两手鲜血，拱手道。

“神医！神医啊！我胡府上下铭记先生大德。”太守喜极而泣。

“不敢。医者仁心。大人，那我就先走了，我留了个方子，把那颗猪心给夫人炖了，再服几副药，就没事了。”

“对了。大人。积德行善，那些稳婆就放了吧。”

9，

“先生！您真是华佗再世啊。这次不但治好了夫人，还救了那些稳婆。”

掌柜给我端来一杯茉莉香片。

“无非是些奇技淫巧罢了。医者，治病救人也是分内之事。”

之后的两年里，因为救治太守夫人，洛阳周围得了疑难杂症的患者都慕名而来。

甚至是有人不顾路途遥远从京城赶来看病。

就连太守本人，也几次三番请我过去为同僚诊病。

慢慢的，名气越来越大。

而我却感觉越来越不好。

有些人已经病入膏肓，但是又不能不救，于是使用能力的次数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离开。

因为几乎所有能找到的牲畜我都用了个遍，再也编不下去了。

我去向太守请辞。

“老弟，你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老哥心里不舍啊。”太守亲自斟酒，一口一个老弟让我很不适应。

“医者仁心，我在此地也有三年了，总觉得自己医术还有进步的空间，我想云游天下，多见些病症，也能造福更多的人。”

“老弟，那为兄也不留你了。只是这次有个病人，你还是看完再走吧。也算是帮老哥最后一次。”

两年来，太守接来很多高官，都是些疑难杂症。靠着给他们诊病，他也结下了很多关系，早有传言皇上要让他进京做官，估计这次又是京内某位高官。

“好。那我就再看一个吧。只是这次之后就走。”酒过三巡告辞了太守，回到药铺，整理一下东西，准备出发。

10，

还是在太守府，这次换成了太守的书房。

门口几个精壮的大汉，目光如炬，脸色坚毅。

我隐约猜到了这些大汉肯定是武功高手，那也就说明里面的那个人肯定是位高权重。

也罢，治好这一个，就走。

“先生您来了？快请进。”开门的是太守大人，一身新衣。

书桌边坐着一位长者。

“先生，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赵大人。”太守没有坐，而是站在了那位长者身后。

“太守大人的朋友某自当尽力而为。请赵大人伸手。”

望闻问切，我一般喜欢先切。

脉象很弱，沉，迟。

面色虚白。舌淡苔白。

阳气不足。

再问。小便不好，清，长，多。

时日无多。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起身往外走。

太守看了赵大人一眼，赵大人点点头。

“大人。这位赵大人阳气不足，恐怕时日无多。恕某无从下手。”

“嘘。”太守大人赶紧捂住了我的嘴。“先生，这不能大声宣扬啊。赵大人是当今皇上的叔父，这事可不能说啊。”

“无论赵大人是何许人，这种阳寿将尽的状态我真的无能为力。告辞。”

转身就走。左右两边的大汉同时抢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这是我的意思。”赵大人喝退左右。

“我知道，我命不久矣。只是我也知道，先生有办法让我苟延残喘几日。所以，还请先生施救。”

知道？这百年来我自认并未漏出我能力所在，所做三年换居也是很严谨，甚至我连每次的化名都是随意起的，照理说没有人能知道。这不可能。